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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奘法师解读“和谐伟业,从心开始”

发布时间:2023-11-28 10:32:58作者:真言

  明奘法师解读“和谐伟业,从心开始”

  ——2007年1月14日于紫泉心智讲座,根据明奘法师与嘉宾的互动问答录音整理

  嘉宾:

  有时候会陷入一些相对主义的误区,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肯定是对的,是因为你信仰他所以才对,这应该怎么样去理解呢?怎么样才是对的?

  奘师:

  这应该有些类似于虚无主义,因为你信了,它才灵,才存在,也就是信佛则佛在,信神则神在。但实际上佛法与这还有些根本上的不同。信,是因为我自己想把自己交给一个全能的、不可知的、能力超过我的,这样的一个信仰对象,或称为教主,或称为神。但是佛法不是这样,跟信不信没有关系,就好比说在中越战争期间的雷区,地雷被埋上了,知道的踩上去会被炸死,不知道的踩上去也会被炸死。佛法也是这样,你知道、你相信,它是这个道理;你不知道,你不相信,它也是这个道理。什么道理呢?就是佛所发现的普遍存在于宇宙中的几个实相,它不叫真理,因为真理和谬论又是相对的。几个实相放在英国如此,放在俄罗斯也如此,放在五千年以前如此,放在五万年以后还是如此,这就是佛法的实相。这个实相,任何人拿身心作为实验器,不拿信仰做实验器做交换,来体验这几个实相是否经得住考验。经得起考验,就能帮助你的生命流程喜悦快乐;经不起考验,抛弃它,不需要信。所以,这是佛法与信仰的最大不同。

  因此,陷在虚无主义信仰的层面也很正常,鼓励大家虚无一下,否则大家信仰得死死呆呆的——哎呀,我今天还有几个头没有磕,菩萨是不是在他的计算器上给我记录了一个旷工?这样菩萨多累呀。善人烧香作揖,菩萨保佑他;那恶人也来了,烧香作揖……你说菩萨多为难。所以不信也罢。但是,佛法是一个实相,这个实相是拿身心来体验的。所以,佛法最根本的一个核心叫做:向内看,并且是大家一起向内看。不是看对方、看外在,是看自己的内心,看看我的心是否符合缘起法,我的心是否尊崇生住异灭的无常法,我的心是不是尊崇一个心影响身、身又互动地影响心这样一个互动的缘起,互相支持、又互相破坏的这样的一个状态。因此,你相不相信相对论,相不相信虚无论都无关紧要,只要你体验到了,无所谓。

  佛法不是宗教,而为人心所必需

  嘉宾:

  师父,你还是先给我们开示一段吧,先启发一下我们的思维我们才更容易提问。

  奘师:

  前两天写了个博客——《佛法非宗教,而为人心所必需》。民国年间有一位叫欧阳竞无学者,写到:佛法非宗教,非科学,而为今时所必需。具体的文章我没有看到,但名字我很熟悉,根据这个名字,依据我的思考,写了《佛法非宗教,而为人心所必需》。为什么佛法为人心所必需呢?我给佛法高度地概括了十五个字——身口意、贪嗔痴、戒定慧、佛法僧、觉正净。

  “身、口、意”叫三业,那如果这三业给坏用了、往下去用了,也就是越来越不争气了,就是“贪、嗔、痴”,叫三毒。过分的贪心、过分的嗔心、过分的愚痴心,这叫“贪、嗔、痴”。作为一位修行人,明白了 “贪、嗔、痴”是坏用的,不离“身、口、意”,不离生命本来的这个东西,用“戒、定、慧”来铲除。佛教徒就把形象为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叫做“戒”,其实这是一种错会的意思。什么是“戒”呢?一种内省的、道德的、能够让自己的生命流程喜悦快乐的生活态度,就叫“戒”。什么是“定”呢?对内心的做主,我们经常想做一些事,却感到力不从心,或者是心不从力,为什么呢?就是心经常会成为我们习性的奴隶,而不能做习惯的主人。所以“定”就是一种对习性的反叛。那么,“慧”是什么?是深刻的洞见力,觉知到实相的运转,这就是“慧”。

  这样的“戒、定、慧”不是佛教徒的专利,不是出家师父、和尚的专利,是每个人的专利,是每个人都需要的,必需的。

  每个生命的“身、口、意”,是人人所不可缺的,我们每天的眼见、耳听、鼻嗅、舌尝、身触、意识上的判别累计推究等这些东西都在走一种偏激的状态。过分“贪”,想要的抓住不放,不想要的恨不得赶紧推开,这种过分的“贪”和“嗔”是烦恼、是麻烦,所以,以“戒、定、慧”铲除“贪、嗔、痴”,而它所期望的工具就是“身、口、意”。

  所以,无论是从“戒、定、慧”的层面上,还是从“身、口、意”的层面上,还是从“贪、嗔、痴”的层面上,都是和宗教毫不相干,你信不信佛,你信不信释迦牟尼,你信不信基督,都是如此。过分的“贪”就是烦恼,不但自己烦恼,也给家人、朋友带来烦恼,也给社会带来不安定的因素。过分的“嗔”,从小斗争,慢慢地从经济纠纷到政治纠纷,接着到军事来解决,最后以消灭肉体为唯一的目的。所以从一战、二战人类历史上各种的战争等都是这种过分“嗔心”的发作。“贪、嗔、痴”跟宗教不相干,每个人都这样。一个宗教徒也许利用宗教想要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宗教的净土,结果却伤害了那些不信仰、不遵从的人,所以它很可怕。

  那么,这个“戒、定、慧”从哪里了知?从哪里了解?又如何加以操作,运用在“身、口、意”之中?通过“佛”、“法”、“僧”三宝。

  佛,它不是一个信仰对象,而是教给你一个方法的老师。印度话梵文叫“佛陀耶”、“布达耶”,汉译为“佛陀”,慢慢简称叫“佛”,意思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这是什么意思呢?自己的身心的实相了知了,外在生命的实相了知了,这样觉行圆满,就是佛陀。所以,佛陀只是一位老师。

  这个老师所教授的方法,简称“法”,也叫佛法。白纸黑字所记载的,只是记载而已,你对着经书磕破了头,也不会从书里跳出来一个精灵告诉你,“善男子,善女人,磕了头够十万了,你可以得一个阿罗汉果了”,那不一定。佛法是要靠智慧来领悟,领悟之后,从理上的闻思还不够,还要通过“身、口、意”这三个东西的实践来完成、次第地积累,逐渐达到圆满。所以“法”也不是宗教。

  那“僧”呢?就是按照佛祖所教的灭苦之道这个方法践行的人,就叫做“僧”。所以,“僧”不只是指光了头、穿着袈裟的人,而是那些实践了佛法的人。

  佛法有很多的教育方法,上次在紫泉会馆有人问,“为什么基督教、伊斯兰教全是一本《圣经》或《古兰经》,为什么佛教不能拿出一部经,来全世界共遵呢?”这是一个定位的问题。宗教,不用去怀疑,教主把一切都创造好了、安排好了,信了就够了。但是佛法,三藏十二部,有八万四千法门。“法门”,就是有八万四千种方法、八万四千个门,可以让不同的人、不同的根性,走不同的门,而走进自己的内心,从内心里面彻底地根除了“贪、嗔、痴”,成为一个觉悟的圣人,叫做佛。所以,从“佛”、“法”、“僧”的界定,又和宗教毫不相干。

  透过自己的“身、口、意”,实践“戒、定、慧”,铲除“贪、嗔、痴”,依据“佛”、“法”、“僧”,这样实践的一个人,最后达到的目的就是“觉、正、浄”。自己的智慧层面上完全是觉悟的,生活品质方面完全没有偏离中道,是正的,然后自己的“身、口、意”散发出去的力量,是和谐的、喜悦的、清净的、无染的,这样的就叫“觉、正、浄”。一个“觉、正、浄”圆满的人,叫他阿罗汉也好,叫他菩萨也好,叫他佛也好,叫他大阿罗汉也好,都是“同出而异名”。所以,从这十五个字来看,佛法与宗教毫不相干。

  但是,佛教在人类历史上已经传播了两千五百五十一年,释迦牟尼的出生比孔老夫子晚了五年。佛教,作为一个传播佛法的载体,它要遵从世间法的规则,要有自己的教团组织,有教徒的生活方式,有固定的经济收入,有固定的信教人群,这个离不开社会上的任何物质层面上的约束和限制。哪怕在深山老林里面的一个小庙,一间房,一个和尚,一个僧,他也要生老病死,吃喝拉撒睡,衣食住行,缺一不可。哪怕他禅定功夫深,一坐坐了十年,这十年还不是坐在空中,坐在树下、小屋里、坟边?他还要一个物理空间。而只要占有空间、体积、形象、在时间上有一个延续性,他就必然要遵从这个世间法则。

  所以,佛教传播了两千五百多年,产生了种种弊端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佛教有好多不好的方面,但是我们所了解的佛法又有它特别纯粹的一面,能区分得开,我们就会很开心。区分不开,就像端上来一碗八宝粥,因为我不喜欢里面的一个红豆,而把整碗粥给倒掉了,自己饿肚子,这是傻瓜型的作为。这也是现在很多学佛的知识分子最容易犯的错误——我不相信佛法所说的“六道轮回”,我也不认为吃素就能修行。好,他仅仅不喜欢佛教的这两件事,就否定了整个佛法,这就关闭了一个走向自我醒觉的路。这也是知识分子学佛的通病——以“我”的见解、习性来套,看它与现代的文明是否接轨,与现代科技知识能否沟通,与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是否合拍,一看不行,非我属类,就把它放弃了,这个挺可惜的。

  而在唐宋时期、元明时期、清初时期的禅宗、佛法,都是上智者不敢不信、不能不信的。

  宋朝有个著名的宰相张商英,是儒家的大学者,原来他要做《排佛论》,认为无佛,他太太说,“先生呀,既然无佛,何需要排呢?”张商英一听,觉得有点道理。有一天,读到一本《维摩诘经》,里面有一句话“病并非四大,亦不离四大”,惊讶胡人原来也有如此智慧。《维摩诘经》是佛教所有经书里面阐述“不二”最究竟的一部经典,并且不是一个出家人讲的,是一位“维摩诘”长者居士来讲的,因此它特别有生命力。张商英看过后感到豁然贯通。像王安石、范仲淹、苏东坡之类的大家都是参“禅”悟道的。所以上智者不能不信。

  下愚者不敢不信。下愚者普通老百姓,哪懂得“即心即佛”的道理,哪里懂得“百姓平常日用而不知”的道理?但是有一个“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道理告诉你,“做了好事,天堂等着你;做了坏事,地狱等你”,自然地就“诸恶”不敢做了,所以下愚者不敢不信。佛法在中国的大地上开花结果。

  佛陀出生在印度,转*轮在印度,尽管佛法的根在印度,但是它的果,以及由这个果又产生出来的新的种子却在大陆,在中国。后来在佛陀去世一千年后,又传到了西藏。当时一面与婆罗门教斗争,一面建立自己的藏传密乘,这已经是远远地晚于佛法进入中国的时期。

  公元67年,汉明帝时期,佛法来到洛阳白马寺。到了隋唐时期,建立了佛家的十个宗派,后来两个宗派消失了。禅宗一派自身后来又分了五家七宗。所以,传播到现在,日本、韩国、越南与柬埔寨的佛教都是汉传的“临济宗”和“曹洞宗”的天下,传到日本去的还有“天台宗”、“净土宗”“密宗”……其它的宗派都是默默无闻。

  “唯识宗”在清末杨仁山做清政府驻日大使的时候,又把它从日本搬回到大陆来,在南京创立了“支那内学院”和“金陵刻经处”,“唯识宗”因此得到复兴。“唯识宗”是唐代玄奘法师开创的,也称为佛教的心理学。研究唯识学的人,需要有严谨的治学的逻辑思维、丰富繁琐的辨析能力、锐利的判别能力,还要有悟性,必须要有这四种能力,因此它传了四代,就传不下去了。

  以上全当抛砖引玉,以供参考。

  嘉宾:

  请问,修佛讲究吃素、不杀生,可是所谓素的植物就没有生命吗?

  奘师:

  佛教对生命的判定叫做“色、受、想、行、识”五蕴,五个方面。“色蕴”就是占有空间、体积、形象、看得见、摸得着,植物有;“受蕴”植物有没有?有;“想蕴”有没有?没有;“行蕴”呢?没有;“识蕴”呢?也没有。所以它只有“色蕴”、“受蕴”。但是动物有“受、想、行、识、色”五蕴。如果你杀一条鱼,它们是会有记忆的,而这种记忆是一种力量,叫做“心力”,这种“心力”能够产生一种仇恨和恐惧,先是仇恨后是恐惧,这两种力量会累积,所以因果的递传会把它继续下去。

  但是吃素与学佛无关,要了解这一点。吃素是梁武帝两道圣旨的结果,是皇权行为。而佛法叫托钵乞食,你到了斯里兰卡、泰国、缅甸,早晨会看到大街小巷,比丘托着钵,施主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所以托钵乞食才是佛教的传统。而过午不食才是戒,就是过了日午,就不再进食任何东西,这是佛教的戒。吃素是梁武帝提倡的,率先在皇宫流行,遭到皇太后的反对,也破坏了很多次。他又自称为菩萨皇帝,四次舍身到南京同泰寺出家,这是梁武帝的作为。皇帝好这一口,大臣们、老百姓自然地也就跟着吃素,慢慢地规定取代了戒律,所以中国佛教的特色就是清规与戒律并存,而南传佛教保持了传统就是戒律,没有清规。

  所以,不吃素照样可以念佛。但是,不杀生是戒,一定要尊重生命的尊严,尊重生命平等的权利,尊重生命来之不易的艰难,所以不吃它,不杀它。

  嘉宾:

  那么站在营养学的角度来看,如果只吃素是不是会营养不足呀?

  奘师:

  你喜欢看赵忠祥主持的“动物世界”吗?爆发力强的动物是吃肉的,相反的,力气最大的,像牛、骆驼等确实吃素的,所以营养绝对够了。再有,到码头看看那些扛麻袋的,一天扛12个小时,晚上喝点小酒,休息一晚,第二天照样精力充沛。但是你如果坐下来写两个小时的稿子,最后谁更累?写稿的最累。所以妄想耗损心力,它支出的生命能量远远超出身体或语言支出的能量。因此,当你习惯了让心定祥和了,反而不累。你到海南去看看长寿村的老人们,再看看寺庙的长寿的和尚们,看看他们是吃素的多,还是吃荤的多。

  因此,营养学只是现代科学的看法。那科学是什么?科学是分阶段的学科,所以是阶段性的。今天这本书说这是对的,明天那本书说那样是科学的,如果真要照他们说的那样,我们早就要饿死了。所以这些东西姑妄听之、姑妄信之、姑妄行之,别当真,有一个中道的智慧来观望就好了。中道,既不偏左,又不偏右,偏向某一方都会出现问题。

  嘉宾:

  师父,佛法有八万四千法门,为何又有“不二法门”的说法呢?

  奘师:

  印度把玄奘法师作为民族英雄来推崇,1873年英国的考古学家按照《大唐西域记》的记载把十一世纪以来被伊斯兰所毁灭的佛教圣迹一一挖掘出来,印度人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有如此璀璨的古老文明。它是一个没有时间,没有大小的民族,所谓的八万四千只是一个虚数。你看佛经里动不动就说“多如恒河沙数”,只是一个虚数。我们中国的华夏文明从一创始就是一个市侩的文明,任何事情都记的很清楚。皇帝还有一个史官年官负责记载,像汉献帝,把国家给献了;汉哀帝,多难过;汉文帝、汉武帝,一听,文治武功都有了。但印度不是这样,所说的八万四千可能就是“一”,就是“不二”。真正的不二是什么?说一也错,说二也错,所以禅宗说“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但有言说,都无实义”,一切只是随缘而起,依据条件。我要打人了,就示拳头,我要爱人了,就伸手摸摸他,只是因缘法,没有实法,所以佛法讲“但有言说,都无实义”。

  嘉宾:

  大家都提“轮回”,可是到底有没有确凿的依据呢?

  奘师:

  我到处讲课,也不喜欢轮回,到底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后来突然悟到:你看呼吸,前一个呼吸,现在的呼吸,下一个呼吸,不就是一个轮回呀?所以,佛家讲“当下”,就是“此时、此地、此人、此心、此念”,这个念,就是心念。一念转了,就是一个轮回,所以它不是指的“六道轮回”。“六道轮回”讲你前生是孔老夫子或是关云长,而本世是你,下世又成了阿猫阿狗了,这对现实根本没有任何帮助,相反会增加人的“迷闷”,让你不得开悟,不得欢喜。

  相反,让你注重“当下的轮回”才是要解决的,因为它能直指人心,让你能心远烦恼。这个连续的生命构成体,每一个当下每一念都是清净无染的,你就不用担心它以后的走向。所以,过去种种和你毫不相干,你只从眼前做起就够了。佛法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回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是岸了,或离岸不远了。相反,你根本不知道回头,就永远在苦海中漂流,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嘉宾:

  缘起有很多种,但最重要的一种是什么呢?

  奘师:

  是“法界无尽缘起”。

  佛教缘起有四类。一是早期的“业感缘起”,就是“因果报应”,这个是当时的印度教、婆罗门教等都有的,都认为是人不可造恶,行善积德能上天,作恶多端会下地狱。但是佛法不承认有轮回的主体,既然没有了主体,那么谁来决定轮回的方向呢?

  所以发展到“阿赖耶识”,也称为“唯识学”,八识就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和阿赖耶识”,把“阿赖耶识”作为轮回的一个主体。但“阿赖耶识”又存在一个问题——它是纯染的呢,还是一个纯清净的呢?如果它本来是清净的就不会被染污;如果它本来是染污的又怎么清净?受到这样一个推问,回答不了。

  所以,又上升到“真如缘起”,就是禅宗所强调的,“人人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人人本来是佛”,回到这样一个位置上来。但是因为一念不守“真如”,就是一念不能安定在清净真如的状态,就开始有轮回了。但它仍然受到一定质疑,就是既然流转了,何时才能回归?“真如”到底是被外在环境熏染的呢,还是“真如”自己创造了要流转、要生灭、要染污的呢?

  所以,最后又上升到“法界无尽缘起”。所谓“法界”,包括一切,生命的、非生命的;有形的、无形的;动物、植物、矿物、山河大地等万事万物,互为缘起,谁也离不开谁,这样一下就圆融了,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推不翻它。佛教自身有因明,就是逻辑学,它很圆融。恩格斯说:懂得辩证法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古希腊人,一个是佛教徒。佛教自己要把理论完备起来。

  但是,我们现在讲的缘起不是这四类。我们讲的缘起是“性空缘起”,也就是,一切法不论是有形、无形、有生命、无生命,它本来是空性的。大家有缘坐在一起,显现一个物体的成立;缘不在了,就显现一个事物的消亡,所以叫做“性空缘起”“缘起性空”。谁见到这个缘起,谁就见到法了,谁见到这个法,谁就见到佛了。所以佛说,不用拜偶像,不用诵经典,但是必须要见缘起、见性空。光看到缘起,那是外在的显现,看不到空性的话,是烦恼的。所以一定要见到空性的缘起,就因为它是空性的,所以才能随缘而起;因为它是随缘而起,不能独立做主的,所以它自然也就是性空的。佛法与宗教、与科学、哲学完全不共的地方,就这四字——缘起性空。

  嘉宾:

  那第一念“无明”是怎么产生的呢?既然“人人即佛”那么为什么又会有“无明”呢?

  奘师: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先向大家推荐一本书《楞严经》,第五品里佛陀回答了阿难的问题之后,也就明白了心之所在。然后,富楼那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既然本来清净湛染,云何突然出现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呢?既然是佛,为何还有第一念的“无明”呢?佛陀的回答是四个字“觉明为咎”。觉悟这个迷,想要了解这个迷,为咎。因此理论没有办法教给你,只有通过打坐,自己亲身体验,当你的内心纯正、了无一念、清净本然的时候,云何就会有一个“无明”产生。

  因此理论上讲,有些人能悟到,有些人悟不到。在这一点上,要坦白地承认,我也不是一下子就明白的,费了好久好久的力气明白这些的。所以它是非理论的,需要在实证层面上来证知。

  嘉宾:

  既然“无明”是所有烦恼的根源,那么为什么有些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非常快乐呢?

  奘师:

  我们总说“心定”,比如说高空王子阿迪利,他在高空行走的那种专注是一种定,但它导向的不是烦恼的止息,而是“高空王子”的称号,物质、利益、名誉等一些都来了,不能让烦恼止息。所以对“无明”的铲除的结局就是智慧的完善。那种傻呼呼的快乐导向的并不是智慧的完善,只是用他的“心识”创造了一个快乐的生活,但是这并不圆满,比如衰老、疾病、求不得等逼迫、烦恼依然存在,所以佛法讲的“苦”,不是苦恼的苦,而是“不圆满,残缺”的意思。

  嘉宾:那么说求不得也苦,求得了怕失去也是苦,想要求也苦,那到底要不要求呀?

  奘师:

  作为在家人来讲,要正确地追求,八正道,“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正确的语言,正确的生活态度……这些都是要求的。但修行是干什么的呢?它是剔除求的过程中出现的偏差和误区,“求功名”要求,否则,大家都不求了,等待希特勒来统治我们行吗?不行,还是要求。但是要把这个求的过程中出现的杂质剔掉,这就是“修行”——“修正行为”的意思。所以,作为一位菩萨,他承担的精神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该做还得要做,该求必得求。

  嘉宾:南怀谨有一位女弟子在坐“禅七”的时候,开始时发现一个个的骷髅迎面扑来,她怜悲泪流,接着有一个金灿灿的骷髅飞来,她说了一句:好脏、好脏!结果一切景象都没有了,后来师父告诉她说“你错过了一次得道的机会。这是为什么呢?

  奘师:

  这里讲到佛法是“易行之法”,很难相信。

  佛法里教的“四念住”就包括了修不净观,就是先观察自己的身体不净。记得一次我在清华讲课时说到:我们称公认的美女为行动的厕所。为什么这么叫呢?佛法里讲“九孔长流不净”,“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眼里出什么呢?出眼屎。这样谁还会去爱她呢?修不净观时可以看这两部经——《坐禅三昧经》和南怀谨先生的《禅观正脉研究》,专门从修不净观的白骨观开始。首先是一个骷髅,接着亮亮的白白的,最后要发金光了,差不多就要得道了。这个是真的,但是必须经过自身的体验才能印证,因为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意”被现代科技的理性约束住了,再也无法深入到这个层面了。比如我们用眼睛看东西,只能看到180度的范围;用身体感知温度,只能感受到摄氏40至50度以内的范围,否则就要受伤。所以,我们原本的那种不受大小、远近、高低、空间等约束的认知能力,已经被后天的科技理性给蒙蔽住了,而成为了理性认知能力。

  “易行之法”的“易行”在那里?你每天打坐四个小时修不净观,两周就会感受到。而现代人呢?先拿理性的认知来胡说八道,妄以自己的理性来判断对错。不知为不知,不知要给别人留有一个不知的空间才对,这就是做人的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宽容。

  嘉宾:出家之后还可以还俗吗?

  奘师:

  有没有去过云南西双版纳的澜沧江畔的?如果有喜欢喝普洱的,春节和我一起去玩吧。南传地区的,小男孩夏天都穿着黄袍,因为南传地区的男子必须出家一次,但是这次出家是不受戒的,没有受沙弥十戒、比丘二百五十戒,所以他出家一百次也没有问题。

  佛陀允许男子一生出家七次,这七次是指受了戒的。出家是自由的,还俗也是自由的,找到任何一个神智清醒的人,告知他舍去你所秉承的戒律,然后再去杀生,就只有杀生的罪,没有犯戒律的罪,非常人性。

  嘉宾:修行人相信命运吗?

  奘师:

  我给你讲一个不信命故事:宋代有个黄山谷,监天官徐子平要给他算命,他说,我不用你算,我有一个大的命法,“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徐子平一听也就不给他算了。为什么呢?你恶语伤人必被恶语所伤,你偷盗或不该得的财物也势必通过其他变故散去。如是因,如是果,所以佛法把这个大的算命原则叫做:此生故彼生,此念故彼念,此无故彼无,此有故彼有。就是我不害人,也不被人害。这时,就会有人问了“我从来不害人,但为什么却总被人算计呢?佛法称之为——过去所积累的业的反映,我们对待它的态度就是,用智慧观察到它的时候,自身撤出,不与之纠缠,自然就会越来越祥和。儒家讲“不知命无以为君子”;道家讲“我命在我,不在天”;佛家讲“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完成菩萨,完成在自己。

  嘉宾:什么叫“无分别心”?

  奘师:

  这个“无分别”和我们外用的“有分别”是圆融的。一般人会认为既然“无分别”了,一出门就可以将钱包送给乞丐,这行吗?不行。这个“无分别”是指“般若无知而无所不知”。从一切法的构成缘起来看,一切都在变化,称为“无常法则”;一切都不能独立做主,称为“无我法则”;那一切事物的显现,成或者败,或者顺或者逆,都是“因缘所生法”。所以,懂得这些,这个“无分别”就会自然显前。

  但是,要在“无分别”中有一个“分别”,就是“火车跑得快,汽车跑得次之,马车更慢,蜗牛就更不用说了”。但是从达到目的这一层面来讲,又是平等的。二十四小时,从广州到北京,二十四小时,蜗牛从这个屋到那个屋,都达到了目的,这也验证了“条条大道通罗马”这句谚语。比如你回北京,不管是从南门、北门、航空、铁路还是水运都可以,但当回到北京走进家里,则是完全平等的。所以“无分别”和“有分别”之间是圆融的、不是分开的。

  我们现代的世人总爱用“二元”认知理论,经常非此即彼,或舍彼抓此,总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去认知,那么我们很难契入到佛法的“不二”,也很难理解佛法圆融的智慧。所以禅师们教学,一看学生们在分辨之中,从理上答对了给三十棒,答错了也给三十棒,不答,三十棒。禅师的教育方法可谓赶尽杀绝,不留活路,目的是让你置之死地而后生,让你把“分别”彻底剿灭,最后,“打得念头死,许汝法身活”,法身就是“无分别”的智慧,“般若无知而无所不知”。

  嘉宾:“贪、嗔、痴”只是一种叫法,那是不是任何一种新技术新科技的发明都是起源于“贪、嗔、痴”,不满足于现状,才去发明,去创造,如果人要削除了“贪、嗔、痴”,是不是就不会有发明和创造了?

  奘师:

  善法欲要的。但是要知道,所有的欲望,本来是动物的习性,没有善恶之别。但是我非普洱茶不喝,非三十年以上不喝,是不是闹得谁都烦恼,自己也烦恼?这就过了。诺贝尔发明炸药的时候,本来是用来劈山倒海愚公移山的,但最后却成了毁灭性的大规模杀伤武器,一下子从冷兵器发展到了现代武器。核的发现本来是要利益人,最后却先毁灭了人。所以,这些东西没有一个把握度。

  现在西方科学也包括东方科学,在这个心的所使用物和认知物上是越来越发展,但是对于这颗心越来越失控,导致的结果必然是灾难。如果真像美国的大片所体现的一样,将来机器人横行天下,就麻烦了,人成了机器人的奴隶,人成为了自己创造物的奴隶。

  反过来又说到宗教,有一类研究者认为,不是上帝创造了人,而是人创造了上帝。不管是谁创造了谁,如果是人创造了上帝,那么人同样是所创造物的奴隶。只不过坚船大炮是看得见的摸得着的,而精神上的上帝真主是形而上的、抓不住摸不着的精神元素,他们同样是心的创造物,最后又把心又迷失给那个所创造物,成为它的奴隶,这就是佛法要铲除的那个迷信。因此,迷任何东西都要铲除。

  嘉宾:我们在您讲话的时候,感觉到您博览群书,记忆力特别好,你是有特别记忆方法呢,还是有过目不忘之才?

  奘师:

  平时累积。当然,随着禅修越多好像你不需要去记,它自然就会来。

  这颗心好比一潭水,“水清月现”,水上面的垃圾逐步漂走,水平静的时候,事物的本来面目就会自然显现。所以我对在家学生们有三个要求:一是月收入的1%要回馈社会,回馈人类,不限于捐建寺院,照顾三宝;二是每个星期坚持去做三个小时的义工,去捡垃圾,擦公交车站牌,清理小广告等等都可以;第三是不要求你每天诵经,但每天拿十五分钟禅修,要坚持的。它的好处就是一无好处,一无好处到最后就是所有的好处无不具备,“万法齐备于心”。你如果带着“有好处”的目的去打坐,就不如不坐。因为禅在心法方面,完全是把二元对立“我付出就必须得到”抛弃。你带着“有好处”的心去修,就叫相似禅修,不是真禅。

  嘉宾:宗教在中国传播的现状,就您所知的状况是什么样呢?

  奘师:

  1982年国务院颁布了一条令,恢复宗教,从那之后,汉地陆陆续续开放了一百多家寺庙。一些大的寺庙在文革中遭到破坏,一些老的修行者成了工人,有的结婚,有的去世。1982年落实政策,那些老和尚重新剃头,成为当时一大风景。所以说,那一代和尚是最坎坷的,无缘无故念个佛,被打成异种。

  落实政策主要以建设寺院为主,但是获得建设寺院的审批权很难,如果曾经是寺院,满足六个条件:有固定的信教人群,有固定的传教者,有固定的合法收入,有固定的宗教场所,有固定的宗教活动,还有成熟的管理体系。满足这六个,县级以上的行政部门才可以审批。大多数寺庙在文革中改了用途,有做工厂的,有做学校的,所以说落实政策很难,这是普遍性问题。

  1982-2000年,寺庙在做两件事情:恢复寺庙,让世人、政府、管理部门了解佛教是什么。将“佛教是迷信”这五个字改变成“佛教是传统文化的有机力量”,二十年就做了这两件事。

  2000年,在上海玉佛寺,开了一个“佛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的研讨会,十五大报告里也提到,建设社会主义的有生力量,宗教同样是建设社会主义的有生力量。所以,它不应该是被统战的,而是建设者。从那次会议以后,对宗教的定位就越来越开明、开放。但还没开明到我们想的那种程度,是渐次开明。

  美国科教的一个记者访问我们,结果《参考消息》把我们的访谈摘取了一段放参考消息报上,本来访谈的题目叫《中国的经济发展使宗教繁荣》,结果《参考消息》一刊登出来,却变了味道,题目是什么我忘了,反正第一句话就是“明奘不用为衣食忧愁,来自于信徒的供养”。当时我一看就笑了,这是断章取义。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佛教已经走入社会,净化社会,但影响还远远不够。

  纯净的佛法和负有佛法载体功效的佛教有本质的差别,一个是超越宗教的,一个是具有宗教味道的,所以说是不同的。那么,如何让佛法与承载器皿的宗教溶入社会,需要很大的时间和精力,并且还经常会有摩擦点、磨合点,不一定处处啃得牢,啃得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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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作为纯净的佛法,它只解决普遍存在人类所遇到的心灵问题,它有生命力,超越宗教,超越任何政体,超越任何一个经济,所以有市场有空间,因为每个人活着就要快乐,要快乐就要剔除烦恼,当靠信仰、科学、医学不能解决的时候,他可以去学习佛法。

  嘉宾:像法师这样的,这么多年来,性别意识是越来越模糊,还是越来越清晰?

  奘师:

  讲个诗,唐代的张拙秀才的诗,他也是参禅的,在山里闭关下山了,看到男欢女爱的,他的师兄就问他,你对此做何评价啊?他说,“即此见闻非见闻,无余声色可呈君。个中若了全无事,体用何妨分不分”。

  假如分辨不出男女那不是傻瓜一个吗?但是,在乎男女,更是一个大傻瓜。所以要超越男女相,又要尊重男女相。超越相又尊重相这个挺难的,但又很容易。道家说“炼精化气、炼气还神、炼神还虚”。炼精化气是什么意思?禅修叫“气满不思食,神满不思眠,精满不思淫”。

  弗洛伊德的“需求层次论”提法太狭隘了,他只研究了精神病人就得出了全人类的结论,他总觉得都是有问题的人,以偏概全,对部分人的研究代替了全人类。

  嘉宾:刚才您提到的“正业”,像在座的也有很有企业界人士,正业,企业,这两个业是不是不一样?二是,对于企业来讲,如果想做业从什么方向着手?

  奘师:

  “业”从文字来讲,本意来讲就是造作。所谓造作,身体的造作、语言的造作、意的造作。语上的业,像雷锋的“对敌人像冬天般的寒冷,对朋友像春天般的温暖”;意上的业,比如说,同样的杀人,一个是正当防卫过度,过失杀人;一个是手术刀,突然停电,导致杀人。同样是杀人,因为意业不同,导致的业的结果就不同。在法庭上判的不一样的,更何况冥冥中宇宙中的力量。

  正业、企业,“业”从字面的意思上相同,但佛法的正业是,作为一个要想让自己的生命现在快乐、将来快乐、永远快乐,那么,所做的业就要跟人、跟生命、跟这个宇宙空间结善缘。同样是卖东西,卖肥皂也是赚钱,卖核子弹也是赚钱,何必要卖核子弹呢?佛教的菩萨戒有很多规定,在家的受了菩萨戒的人不可以卖棺材,不可以卖钓鱼的,不可以卖原子弹,不可以卖炸药等等。这些规定,就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为了他人的生命,也为了宇宙空间恒久和谐地传递下去,所以在“正业”上就跟企业有所区分。

  有的企业为了追求高额利润不惜去破坏生态环境、污染水源,表面上得到了利益,但实际上结了与所有饮用这个水的人的恶缘,将来都是要还的。所以,做企业来讲就要区分——何所当为,何所不为,何所可为,何所不可为,有个区分。所以,要遵从佛教的法则、宇宙的法则,还要遵从人间的法则。作为一个企业,最关心的是什么,你们是最想营销的是人心呢,还是产品?上等的超一流的营销的不是产品而是人心。所以,人心在,企业在,人心不在,貌合神离,夫妻两人都如此,何况企业?最关键的,从我这个角度来讲,就是营销人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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