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坚法师
童年的记忆是清纯而美妙的,生活的点点滴滴,使我明白生活的艰辛和父母及众生的恩,珍惜当下每一刻光阴,构建内心的法悦,并以此感恩的心,回向法界有情。
想起我的生活,经历过许多酸甜苦辣,会很多混饭吃的技术。可以说生活极为丰富,丰富到一般人只能从小说中阅读。这些都是过眼烟云,而值得回味的,是我与死神的一次一次约会,令我幼小的心灵开始反思无常的人生,追索解脱之道。我有严重的出家心理倾向是六岁,我当时向父母及哥哥们表露出家的想法时,他们以无比的关爱教训了我,当时佛教还沉沦在狂热年代,这个想法,无疑是对家人的重大打击,甚至可能让大家有生命的危害。
心情最沉重的是我母亲,她曾受外公的影响(外公是当地大善人,饱读诗书,手法很好,长年在善堂里以居士身讲经说法。家里的大量佛经是民国二十四年闹老红军时自个烧的),是个不很纯粹的佛教徒。但她的信仰和虔诚,是无可挑剔的。而我的父亲,受家学的影响,有很深的道教情结。
母亲是吃花斋的,即每月有那么几天坚持吃素,这在狂热的年代是要受到打击的。解放初,母亲和许多吃斋念佛的曾被叫到县里集中开会,在经过政治学习后,中午买了一些吃斋者最忌讳的狗肉黄鳝等请大家打牙祭开斋,当时放出的风说,吃了,就是同志,不吃,就回不去了。大家都知道,那个时候一个小孩子都可以代表人民收拾你,没办法,母亲就开了斋。
我家的正堂,也称堂屋,是一个家庭的中心,全家人在这里用餐、开家庭会议、教训不听话的孩子、款待贵宾等,最重要的,我们在这里祭祀(包括拜神拜佛祭祖)。堂屋的北面(大门口为南),依《礼记》所示,这是最尊贵的地方,是神龛所在。神龛分上下两层,上奉家神,下供土地之神。
我家祖上为西秦人士,清朝入川,我家为幺房,是第八代子孙,最多的已是十七八代了,因此辈份较高,连改名也成了问题(为甘肃文县北二百五十里地的成家湾人士,第一代先祖成永福,有子三人,即成清、成明、成学。家族谱系我还能记得一些)。家中供奉神榜,也有先代遗风。榜正中竖写“天地君亲师位”几个大字,左边为尊,供奉的三教圣人,排列位次是以“夫子老君弗”进行,佛在道后,还是武则天以前的风范。神榜右边,供奉“西秦随来香火,成氏历代宗亲”,榜上有联“金炉不断千年火,玉盏常明万岁灯”,横额“祖德流芳”。神榜前有案,案正中置香炉,两边摆一些供品,再放些平日的宗教用品,如香纸烛之类。
神龛下方是土地老爷的位子。土地榜正中大书“本宅中宫长生土地、瑞庆夫人之神位”,两边书“招财童子,进宝郎君”。联曰:“土产黄金无价宝,地生白玉有道财。”横额:“生财有道。”
在大门口的左上方,供奉三官禄位。榜中写“天地水三官大帝之神位”,联曰:“一诚由我敬,五福自天生。”横额:“三官赐福。”
农村的灶房不仅是煮饭的地方,还要供灶王爷。灶台最上方有榜,正中书“东厨司命灶王府君之神位”,联为“上天奏好事,下地降吉祥”,横批“奏善堂”。
有人问,这几十年的老黄历,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呢?我是十二岁接受传统家学训练,当然清楚啦。记得有一年回家探亲,见家中神榜字体依稀,怎么还是我十几岁时候写的神榜啊,写的太丑了,赶紧叫我家书法最好的姐夫给换了。
每逢佛菩萨圣诞,初一十五,我家都要在这位神龛前上香设拜。什么刀头敬酒,香腊纸钱,样样周到。解放后,我母亲就用一张大大的毛主席像将神榜贴上,照样烧香拜佛。别人问起来,我母亲说“在拜毛主席呢”,来人也不敢再问了,居然在非常时期,也没有停止过拜佛。
八十年代初,社会发生了一些改变,我的家乡,也有人偷偷摸摸拜佛了。我母亲说:“幺幺,看来应该可以公开拜佛了,我们把神榜露出来。”母亲给我撑着凳子,我爬上神龛,轻手轻脚把那张大大的毛主席像揭下来,露出几十年前的神榜来。我母亲将毛主席像卷好,放在神龛上,她说:“如果有人反对拜佛,你再帮忙把毛主像粘上去就是。
”我的母亲,又开始吃花斋了,脸上洋溢着喜悦之光。虽然母亲信佛,但她还是反对我出家。她认为我是天下最好最乖的儿子,她唠叨着还要带孙孙呢。当我偷偷逃跑出家后,她绝食七日,表示抗议。但我是后来才听说的,所以抗议无效。家人派我的哥哥到处跑了一圈,企图将我捉拿归案,但我的反侦察能力,应该还是很强的嘛。
后来,母亲及家人,知道强扭不过我,就由了我。我母亲是零二年去世的,就在她生日的早晨,听说一边念佛,还不时牵挂我,叫我的小名呢。我碰巧在母亲去世几小时后赶回家,没有给她老人家送终,就跟一个同去的师兄弟,在母亲的坟前,念了无数的往生神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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