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桶中的一条鱼还在游,它差不多有一筷子长,它瘦得几乎没有了肚皮,在显然已经很浊很脏的浑水中,它明显地在绝食,两片菠菜叶很可能不对胃口,它连闻也不闻一下,然而,它是越来越精神了,似乎力气也越来越大了,有两次,在无意中碰了它一下,它嗖地一下,跃过尺把高的桶边边,大有鲤鱼跳龙门的威风,我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尽管这样,我还是经常见它在发脾气,有时,它用尾巴无端地把水搅得浊流翻滚(在我们丝毫没有惊扰它的情况下),我不清楚它是高兴还是悲哀?亦或是表达一种我们人类根本无法破译的情感?与它同来的伙伴,都已前仆后继地先后离它而去,只剩下孤孤单单的它,在逼仄仄的圆柱状的水里苟延残喘着生命——它是去年年末从市场上来到这儿的,掐指算来,时间已经不短了。每天夜间,只要听到那叮叮咚咚的水响声,我就想,它会活到明天的,一定会的。 可是,它的命运会如何呢?刀俎近在眼前,求生遥遥无期,我无心——倒不如说,我不忍让刀俎去接受它。终于,我提议,如果它能活到这个周末,我们就应该把它去放生,以嘉奖一种生命中的顽强的精神品质。提议得到一致拥护并获得全票通过。但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到什么地方放生却成了讨论的焦点。 女儿说,我们居住的旁边有一口塘,我说不成,那是臭水塘,污染严重,不能去;之后,我提议,走过不远的一条街巷,有好多鱼塘可以放生,妻说也不成,那些网、钓、罾们,还有那专门捉弄鱼的迷魂阵,都不会放过它的。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我们达成一至意见,到城外的小河去完成这一任务。 这一天,终于来了。由我和小女去完成这样一件伟大而光荣的任务。我们颠簸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自行车驮着我们,气喘吁吁地向目的地进发。正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候,波光鳞鳞的小河展现在我们眼前,这是一条自然河,河水清澈明亮。我接过女儿递过来的那个装有水的塑料袋来到河边,急忙打开检视鱼的情况。 这时,我的手有点犹豫,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丝舍不得的想法,它一走就再不会回来了,但放生的兴奋冲淡了这一丝掠过的阴影,我没有改变初衷。我将它缓缓地放进河边的水里,鱼弯着身子,不动,有些迟疑,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呢?正在我纳闷时,它慢慢地慢慢地晃着尾巴,潜向河水的深处,轻盈得没有一丝声响地消失在小河里了。 我兀然立在河边,顷刻,我离开河边一会儿,复又回来,多么希望能看到它游回来,道一声再见之类的话语。这种想法如此强烈如此固执,当然属于天方夜谭,它没有,也不可能有!事实上也正是这样。 然而,我常常将这放生的整个过程,像是放电影一样地在脑海里翻过来翻过去地想,觉得它那一刹那的迟疑,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心领神会般的沟通,也许那就是一种我们常常明白却又常常忽略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暗示吧! 尽管这件事过去了好长时间,可是,那条河以及在河里的由我放生的鱼,总在我的脑海里游动。人类应该成为鸟儿飞翔的空气,应该成为动物们赖以生存的森林,更应该成为鱼类生存的水,让所有的鱼儿都能在河流里游玩与嬉戏。我想,抵达这条河——能够让生命无比欢悦的河流,距离我们并不遥远,需要我们做的是跨出去一小步,仅仅是一小步,那里埋藏在人类的恻隐之心里的善意。 因为,生命,那些无比鲜活的生命,就在我们眼前,在我们的梦中,在我们大家生活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里——更需要来自人类的珍视与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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